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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大學的夏學鑾教授曾說:「中國人體攝影界可謂是亂象叢生,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去拍,什麼人都能組織去拍,什麼人都能當裸體模特,去參加人體攝影活動。我覺得這可以說是色情活動。」

8月19日,在位於北京朝陽區一家星巴克咖啡店的門口,一家雜誌記者的跟化名南希的裸拍模特兒見面。身材高聎挑的她穿著一身碎花垂地長裙,走起路來裙擺翩翩,引來周圍許多人的目光。

南希說:「做我們這行的,已經習慣了在別人的眼光中生活。」她所說的「這行」,就是在「人體攝影圈」裡裸體模特兒。

兩年前,記者在北京的一個畫展上認識了南希。那時候她還是一個綁著馬尾的女孩子,拿著自己的簡歷逢人便送。 簡歷上寫著:「××,21歲,就讀於北京××學院,個人形象條件好,願接拍影視劇、參演歌舞話劇、擔任模特兒……。」

聽到記者說起那時候的她,南希笑了,轉而又說:「沒想到你還記得那個時候的我,有時候,我自己都忘記了。像我這樣在模特公司上當受騙的女孩兒有很多。」

「我從小就夢想著有一天能當模特或進入娛樂圈。能不能成為大明星不重要,關鍵是那樣的生活太吸引我了。後來,我總算從老家(東北某地的一個小鄉村)考到了北京××學院(一所民辦高校)。那時候我覺得,只要到了北京,離當初的夢想就不遠了。」

可是來到北京後,南希才知道現實離夢想依舊很遙遠。她的同學大都是北京當地的孩子。「他們都很有錢,就沒見她們為錢發過愁。而我不同。很多同學看我穿著時尚,業餘活動也豐富多彩,還以為我的家境很好。其實,我爸媽都是老實本分的農民。」

南希到北京後,一直沒把精力放在學業上,只想著進娛樂圈。她也曾當過沒有台詞的群眾演員。有一次,她偷偷記下了張貼在學校門口的模特兒公司的招聘電話。

「他們的工作室在三元橋(位於朝陽區)附近的一個住宅區裡,我費了好大勁才找到。對方聲稱,一位知名導演在為電視劇物色一個小角色。那天去了很多女孩兒。我們先填寫一個表格,然後逐個拍照。對方說,要拿給大老闆看。」

幾天後,那家模特兒公司又把南希叫來,說她的條件和氣質都很符合要求,希望可以合作,但要她先交1000元的試裝費。「我壓力很大。我媽要紮多少枝假花才能賺1000塊錢啊!」

看見南希猶豫不定,模特兒公司的一名負責人勸她說:「趕快交了吧,說不定這個角色能讓你紅。到時候別說是1000塊,就是1000萬也能賺回來。」南希想來想去,最後狠狠心向母親預支了兩個月的伙食費,還向好友借了300元錢。

「繳錢後,等了一周也沒消息。後來我打電話問,他們好像都把這事忘了。我報了名字,並說自己已經交了錢等著拍戲。他們馬上又說:『你快來試鏡吧,都等你好幾天了。』我當時就想,不是角色都確定了嗎?怎麼還試鏡?」

南希於是又一次來到那家模特兒公司。但對方說那部電視劇換導演了,得重新交試裝費。「像我當時心就涼了,知道自己上當了。」
南希說:「像我這種在模特兒公司上當受騙的女孩兒很多。我們沒有錢,也沒有背景,特別容易被別人利用。即使沒有壞人,自己也可能不知不覺就走到出賣臉蛋甚至是身體這一步。」

一個多月後,那家模特兒公司一名給南希拍過照的攝影師找到了她,問她願不願嘗試一些其他的賺錢門路。「他把我約到他家裡,然後給我講人體拍攝是一門藝術,很高雅也很專業。」

「這門藝術現在已經慢慢被越來越多的人接受,既安全穩定,又不會太辛苦,最關鍵的是賺錢多、成名快。」

賺錢多!成名快! 南希於是下定決心去做一個人體模特兒。這時候,她還弄不清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職業。攝影師告訴她,他將人體攝影視為藝術生命。南希說:「他問我能不能把身體展示給他看一下。我簡單地做了幾個動作後,他就讓我把外衣脫掉。我羞澀地站在那裡。他又鼓勵我說,一定會幫我成名。於是我答應了他。」

就這樣,南希開始了「模特兒」生涯。「那次就是在他家一間大臥室改成的工作室裡拍攝。裡面放著一些專業的攝影燈、背景幕簾、反光板等器材。」南希看著這些專業設備,緊張的心情稍許平復了一些。「當時我覺得自己是在做一份工作。現在看來,不過是在自我安慰吧了。」

第一次赤身露體地站在一個男人面前,南希說她當時很害羞,磨蹭了半天才一件一件地把衣服脫掉。「腦子一片空白。之前想好的動作全忘了,渾身肌肉緊繃,一直低著頭,連毛孔都是緊張的。當他用相機鏡頭對著我的私密處時,我本能地用手擋住或者轉過身子。所以,他拍的幾張照片都很模糊。這時,他拿了3000塊錢放在我面前,跟我說:『這本來都是要給你的,可是看你怎麼也沒有狀態,拿500塊,你走吧。』

我當時急了,問他怎樣才能找到狀態。那傢伙對我說:『必須有專業精神。 你要是願意,我可以幫你克服這種緊張心理。』

回憶到這裡,南希點了一根煙,手抖動得很厲害。「他幫助我的辦法,就是撲上來抱住我……。」那次裸拍,南希拿到了3000塊。那是她生平賺到的第一筆「大額報酬」。可她並不快樂,「比死還難受」。

南希告訴記者,她平時接的活兒主要有兩種:私拍和群拍。私拍參加者限定為1至3人;群拍則一般被限定為4至8人,有時也能達到20人左右。不管是哪種方式,都存在各種風險。記者問南希是否被騷擾過。她只說一個同伴有過。

「有一次是群拍,其中一個『攝影師』以『調整模特姿勢』為由,上來亂摸。女孩子狠狠地把那個髒手甩開,那傢伙就用香菸燙她的手腕。還有一次,僱她的一個『攝影師』對她動手動腳。那個女孩子最後哭著回老家了。」說到這裡,南希臉上露出了一絲緊張的表情。「等把錢攢夠了,我就去美容院或者公司找個正經的工作。」

既然如此看低這份工作,南希為何還要堅持呢? 她當然是為了錢。在很多人看來,南希掙的那點錢不算什麼。但她覺得報酬還算不錯,所以才有那麼多年輕女孩兒願意去做。「人體模特之間彼此很少接觸。但是我知道,從事這個行業的,除了像我這樣的非專業模特兒、跑龍套的女演員,還有不少是『小姐』,甚至還有清潔工和賣水果的。」

南希告訴記者,群拍時她的心理壓力最大。「當一個女孩子在眾人面前脫光衣服時,感覺就像面對萬丈懸崖。當然,有過那麼一次經歷之後,你就會放鬆很多。最高興的是遇到專業的藝術攝影師,他們是衝著藝術和美而來的。但是,其他一些人衝什麼而來,我們都心知肚明。但這是我們沒有辦法控制的。」

其實,裸模最擔心的是照片被流出去。 從第一次接受裸拍那天起,她們就終日生活在緊張和恐懼中,怕這些不光彩的事被公佈,遭到家人的唾棄。小莫剛入行不久,曾多次跟南希說起這個問題。「過來人的南希總是安慰她:「既然擔憂沒用,不如放鬆些!」

通過彼此交換,「艷照」廣為流傳

「最近,人體私拍被炒得比較厲害,風聲緊,我們的活動也隱蔽了。」在南希的幫助下,記者跟著她的一個朋友來到位於北京昌平區迴龍觀的一個私拍地點。 這是一處看上去很普通的住宅。 如果不是有熟人帶路,記者根本找不到。

記者到的時候,那裡已經在為拍攝作準備了。30平方公尺左右的房間內,因擺設簡單而顯得很空曠。房間中央有一個大約2平方公尺的小高台,斜上方架有攝影燈,周圍也有幾個支架和反光板。除了人體模特兒和組織者之外,其他參加拍攝活動的人都要繳錢,新來的400元,熟人300元。房間裡有21名男子,年齡大多在40歲左右。 其中15個人手裡端著相機,6個人是旁觀者。 他們是在某處集合後,被組織者帶到這裡的。

一個身高160公分左右、大約20歲的模特兒,正在身上抹橄欖油。 趁著機會,記者跟幾名攝影者閒聊起來。 一名自稱姓崔的男子告訴記者,他是一個攝影愛好者,「攝影既陶冶情操,也鍛煉身體,還能交到很多興趣相投的圈中好友,互相切磋技術。」一位姓齊的男子沒有帶相機,是個旁觀者。 他說,他是從珠海來的,以前在那裡也參加過類似的活動,這次是被朋友帶著來「見識見識」的。

很快,模特兒小米已準備就緒。 她穿著黑色的小坎肩和短褲,披戴著一條紗巾。 在小高台上,她機械地擺起了各種造型。 這個女孩兒長相平平,但身材很好,抹過橄欖油的皮膚是小麥色的。一開始,按快門的拍攝者還很不多。 約莫過了20分鐘,小米把坎肩脫掉,將半透明的紗巾隨意地搭在身上,擺出更多的造型。 又過了一會兒,她開始全裸上陣。

記者注意到,小米幾次趴在地上做造型時,幾個拍攝者不是從側面或正面去拍攝她身體的曲線,而是紛紛跑到背後去拍攝臀部。 有幾台專業級別的相機,更是用長焦鏡頭對準她的「重要部位」猛拍。 一時間,工作室內的快門聲此起彼落。

拍攝過程中,有幾個「攝影師」不斷用充滿挑逗性的話語相互交流,但幾乎不跟模特兒進行溝通。直到看到小米在擺造型時用手遮擋私密處,他們才會異口同聲地跟小米「溝通」:「把手拿開!」
兩個小時的群拍終於結束,上千張「艷照」就此誕生。沒有人會過問這些照片的流向。私下欣賞? 網上流傳? 切磋交流? 一切都有可能。

一位圈中人士告訴記者,通過彼此交換,此類「艷照」廣為流傳,很多發燒友的收藏量達上百套,每套數百張!另有知情者透露,在北京,這樣的拍攝點有很多。

「攝影師」加錢的話,一些「模特兒」也提供性服務

在其他一線城市,私拍現像出現得更早。今年上半年,在江蘇衛視的大型婚友節目《非誠勿擾》中,一個名叫閆鳳嬌的女孩兒一炮走紅。 然而不久,網路上陸續出現了不少她的裸體「艷照」,尺度之大讓人震驚。人體私拍的真相就此浮出水面。閆鳳嬌自稱她是受脅迫才拍攝這些照片的。然而,網友們更相信她是一個人體模特兒。

2009年春天,上海有個叫作「虹」的組織者,拉開了色情拍攝的序幕。在她籌畫拍攝的照片中,一個綽號「小野貓」的模特兒,幾乎從頭到尾都是在展示私密部位。靠著色情拍攝,「虹」從一些「攝影師」那裡收取了大量的「入場費」,生意異常火紅。

當時,閆鳳嬌就在上海做模特兒。她的「經紀人」湯尼也從「虹」的創意中看到了商機,就跟一個網名叫「時光」的人,在飯店裡組織所謂的「人體拍攝」。兩人各有分工——湯尼負責提供模特兒,「時光」在網路上組織「攝影師」來拍攝。網上流傳的包括閆鳳嬌在內的很多大尺度照片,就是從他們手裡流出的。

有人說,上海的人體攝影更像是「人體攝影髮廊」,早已烏煙瘴氣。為了拍攝大尺度照片,有些攝影師特意攜帶長焦鏡頭,專門拍攝模特兒身體的私密部位,或者近距離圍著張開大腿的模特兒拍攝,鏡頭的焦點就是模特的私密處。據記者了解,上海的「攝影愛好者」只要花1200元,就可以拍到此類照片。

在北京、上海、廣州等一線城市,此類拍攝活動的組織者,通常是在網路論壇上「招募」拍攝者進行群拍;而私拍活動大多是由拍攝者私下約定的。據透露,在廣州、上海等私拍活動最活躍的地方,如果「攝影師」願意加錢的話,一些模特兒也可以提供性服務。

據知情者透露,在一些大城市,人體私拍已經成為一個包括模特兒、經紀人、「攝影愛好者」在內的完整地下產業鏈。 組織者往往會在周末安排8場群拍活動,每場都能穩賺1000元左右,每個月的收入可達三、四萬元;如果是拍攝知名模特兒,每小時的收費就能達到1萬元。而私拍給組織者帶來的收益,會高出很多。此外,組織者還會將照片賣給國外的色情網站和人體雜誌,從中獲利。

藝術和淫穢之間只隔著一張紙

對於人體攝影圈的亂象, 北京「北方律師事務所」的譚爽律師告訴記者:「法律目前對人體私拍還沒有禁止性的規定。被拍攝者有權處理自己的肖像權,把自己的裸體肖像提供給他人進行拍攝,在法律上並沒有被禁止。即使被拍攝者收了一些錢,也只能算是道德問題。」

「但如果被拍攝者是一人對多人,有固定場所,有固定收費,並以此為業,就應該被法律懲處。人體照片出現在有刊號的出版物上、專業的攝影論壇上或在特定的專業人群中交流,是不違法的。如果照片被傳播到網路上,由於網路使用者中有很多青少年,從《民法》上講,這就構成了對他人權利的侵害。」

對裸體照片上網後的影響,譚爽律師表示:「把個人照片傳到網上,本身不違反法律的規定。但裸體照片涉及到它是不是淫穢物品的問題?如果屬於傳播淫穢物品,有關人就將承擔法律責任。」

對於在人體私拍過程中出現的性交易,譚爽律師認為:「那就簡單了,屬於賣淫嫖娼。」人體私拍如果達到一定程度,捅破了藝術這層紙,是可以被處罰的。這在法律上沒有障礙,可以往『淫穢表演罪』和『聚眾淫亂罪』提告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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